原标题:荐读 | 《行走定南》:写给故乡的一笺清欢
《行走定南》
袁胜元 著
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2020年1月出版
定价:32.80元
作者简介
袁胜元,江西定南人,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毕业于江西农业大学,先后从事中学教师、记者、镇长、镇党委书记等工作。业余爱好写作,发表作品多篇。
内容简介
《行走定南》以个人的所见所闻为视角,结合定南地方悠久的人文历史,讲诉别样的地方风情,具有特色浓郁的地域文化色彩和较高的文本价值。作者工作面广,阅历丰富,扎根于本土,深度发掘地方文化资源,加以全新解读,既有有着清晰明哲的思想,又有着丰富深刻的人文认知,呈现出一部推介地方文化名片的优质读本。
>>> 老家的酿豆腐<<
曾经,美食于我并没有特别的偏好或情感,只要合口味、能下饭就行,从不挑剔也无从挑剔。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能就着酸菜、萝卜吃饱饭,偶尔逢圩时吃上一碗汤粉,大学食堂打上一份辣椒炒肉,尝尝宿舍里同学带来的南丰蜜橘、丰城冻米糖、南昌炒田螺、余干芝麻糕、九江茶饼、泰和酱菜……这些不同地方的特色美食,依旧会在记忆碎片中,丝丝缕缕吹拂,在心田里皱起一阵涟漪,倍感温馨,倍感温暖。
韶华易逝,人到中年,在五十年人生长河中,万千美食只不过是浪花朵朵,稍现即逝,大浪淘沙,老家的酿豆腐成了我最钟情的美食,百吃不厌,百吃百味。
豆腐因为凝聚剂不同,通常分为石膏豆腐和卤水豆腐。石膏豆腐含水量多,色泽洁白如玉,口感细嫩光滑,豆香醇淡,俗称“嫩豆腐”。卤水豆腐颜色白中泛黄,由于含水量较少,口感绵韧有筋道,吃起来感觉偏硬,豆香浓郁,常称作“老豆腐”。老家制作的大多是石膏豆腐,广东客家人做的豆腐则以卤水豆腐为主。
酿豆腐是老家乃是客家人久负盛誉的一道名菜,其历史源远流长。但凡逢年过节,红白喜事,有朋远来,是必上的一道主菜。“酿酒磨豆腐,冇(无)人敢称师傅”。制作烹饪酿豆腐,有着严苛的原料要求和程序。黄豆要选当年新收、颗粒饱满、没有虫咬的,水要用山泉水或井水,石膏要选优质上乘的,馅料则一般用猪肉、香菇、葱或虾米、韭菜,黄豆磨浆得用人工石磨,全是手工技艺,来不得半点马虎。
老家人(客家人)喜欢吃酿豆腐,更多的是为了寄托对中原故乡的思念。“酿”,客家人常用作动词。酿豆腐就是把油炸豆腐或白豆腐切成小块,在每块豆腐中间用筷子划开一个口子,把事先剁好的馅放入其中,然后在锅里用细火轻煎慢烹至熟。据说,老家先民南迁至赣粤闽等地区后,因为南方种水稻,不产面粉,先人就想到把肉馅酿入豆腐,犹如包饺子一般,把酿豆腐当作饺子。由于酿豆腐味道鲜美,豆腐又寓意“都富”的愿景,便流传至今,成为散居天南地北客家人招待客人朋友、操办婚丧喜庆和节日的重要菜肴。
我是一个客家人,不喜欢川菜的麻、湖南菜的辣刺激我的味蕾,习惯了家乡菜润物细无声地让舌尖领略食物的美妙。而酿豆腐就正好迎合了我对美食的需求。过去三十年,尤其是在大学读书时,每次走进学校食堂,看着灰黑色又略带坚韧的豆腐,脑海中就会浮现老家“色比土酥净,香逾石髓坚。味之有余美,玉食勿与传”的豆腐,有一种期盼假期早日来临的冲动,希望回家美美地吃上父亲亲手烹制的酿豆腐,凝视它指弹可破的肌肤,感觉它滑柔如水的晶莹,品味它细腻浓厚的醇香……
此情此景,让我思绪飞扬。幼时由于家境贫寒,除了过节能吃上几块肉外,其他时间,我只能靠自己的想象。于是,我就总盼望着村里有哪家人有喜事。因为这个时候,忙不过来的做喜事人家,就会请村里做菜手艺好的人去帮忙,父亲往往是必请帮忙的对象,我就可以得意扬扬又名正言顺地跟着父亲去过过嘴瘾。说过嘴瘾,也就是蹭几块热腾腾的酿豆腐吃罢了,鸡鸭鱼肉照样是吃不上的。一旦看到父亲下厨准备烹煮酿豆腐了,我就赶紧站在灶台旁边,半步也不离开,直勾勾地盯着锅里,心里默念着“快点熟快点熟”。等到豆腐烹熟了,父亲就会铲起几块盛在一个小碗里给我,然后微笑着叮嘱我趁热吃。我稳稳地端着碗,快步走到屋外,找一个没人的角落里,看着碗中已煎至金黄色、点缀些许葱花的酿豆腐,舍不得大口吃,只是轻轻地夹起一块冒着热气的豆腐,缓缓放入嘴里,静静地慢慢地细细品尝,豆腐的醇香与肉馅的特香相互交融又相得益彰;再感受着它沿着牙缝挨着舌尖,一点一滴地顺着喉咙的嫩滑,感受它入口将化的细腻,色香味俱佳。也就从那时起,我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了更深的理解和演绎。吃酿豆腐既如品茶,更似做人做事,欲速则不达。须严格遵循“一看二闻三品四回味”的每一个环节,深谙了其中的奥妙,方能体会美食的魅力和乐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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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代的变迁和物质生活的丰富,酿豆腐早已变成了老家人的平常菜。逢端午、中秋、春节或农忙季节,老家人家家都要磨豆腐。由于石磨已经不多了,几家人要共用一台,大家一边排队等候,一边交流制作豆腐的心得,场面既热闹又温馨。但凡走进定南县城或乡镇的任何一家餐馆,你都能吃上店家结合自己家乡地域风味,再巧妙融入各自智慧的特色酿豆腐。只是现在县城人家或餐馆做的酿豆腐,基本上都是从市场上买回来的机磨豆腐,豆子也不是本地农村产的,在口感和味道上,与乡下的石磨豆腐相比就稍有些逊色了。
当胜仙岭上的枫叶红遍山南北麓时,老家清晨已略显凉意,屋后的田野里,稻子已经收割完了,只剩下田埂上绵延壮阔、透着金黄色的一垄垄黄豆。由于父亲走得早,这个时候,我都会赶回老家,手忙脚乱地帮助母亲收割晾晒豆子。虽然挥舞镰刀有些笨手笨脚,但看到乡亲们都在你追我赶,有的割,有的挑,来来往往。就连放学后的小孩也来了,学着大人的模样,跑前忙后,没人觉得疲惫,没人觉得难受,个个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想象着豆腐的美味,挥汗如雨,全身湿透也浑然不觉。直到第二天提一袋黄豆力气都没有了,我才感觉到浑身酸痛。豆子收割完了,知道我喜欢吃酿豆腐,隔一小段时间,母亲都会托人从老家捎来豆腐,家里烹煮酿豆腐的香味,常常让楼上楼下的邻居心生感慨:“你母亲真疼你呀。”
当我外出求学工作,与老家渐行渐远,老家酿豆腐那难忘的味道,却每每在我走进餐馆或夜深人静的时候,让我觉得久而弥香。我是属于那种标准的酿豆腐“吃货”,它不仅有年少时期不多的美好回忆,也有客家人对勤俭朴素饮食文化的长期熏陶和浸染,还兼具了对家乡的思念、对父母的情感、对生我养我一方水土的眷恋。
月色朦胧,恍然如梦。不经意间,岁月已从指缝中悄悄溜走。母亲老了,身体每况愈下,再不能在老家种黄豆,也磨不动豆腐了,老家的豆子、井水、石磨做的酿豆腐吃得也就少了。也许我该在未来的某个时候,打点行囊,归隐田园。就算很远,跋山涉水也要种上一片黄豆;就算是一场梦,也要为之付出。即使为之要失去很多也不在乎,即使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在行将逝去时看着自己的梦离开。为味蕾,为美食,为传承,让它知道我拥有它的快乐,让它永远绽放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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