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常读常新。近日重读挪威戏剧大师易卜生名剧《人民公敌》，我特别注意到了裴特拉这一角色，她是剧中主角斯多克芒医生的女儿，尽管不是剧中主角，出场次数也并不多，但却是不可或缺的角色，因为在父亲为了推动本市浴场改建而成了“人民公敌”时，正是她坚定地站在父亲一边，成了父亲的强大精神支柱。我想，如果将此剧搬上舞台，演员能演绎好这一角色，必将在舞台上大放异彩。
“爸爸，别忍这口气”
《人民公敌》讲的是在挪威南海岸某城市围绕浴场改建发生的矛盾冲突。浴场医官斯多克芒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家庭，夫妻俩生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已当上教师的女儿裴特拉是家中老大，她从父亲身上继承了公道、正直和独立思考的优秀品质，特别看不惯社会上流行的谎言和欺骗。“家庭和学校都是一片虚伪。在家里不许说人话，在学校逼着人对孩子们撒谎。”“要是我有钱，我要自己办个学校，办法完全不一样。”
斯多克芒表面平静的生活被他的一个意外发现打断了：从去年开始他发现疗养病人中有几例得了斑疹伤寒带胃炎，他怀疑是浴场的水出了问题，为此他将当地喝的水和海水取样，送到大学请一位化学专家进行检验。故事第一幕，是斯多克芒家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客人，有《人民先锋报》主编霍夫斯达，报馆职员毕凌，医生的哥哥、市长兼浴场委员会主席彼得，医生的好朋友、船长霍斯特，以及从人们口中议论到的即将出场的重要人物医生太太的义父、制革厂老板基尔和印刷厂老板阿斯拉克森。在此过程中，医生的女儿裴特拉上场带给父亲一封信，这正是医生翘首以盼的水质检验报告。当初在浴场动工时医生就反对错误施工的意见，可是彼得们不听，现在事实终于证明他是正确的：从基尔的磨坊沟流入水管的脏水含有大量病菌，毒化了浴场，把浴场变成了“传染病的窝儿”。
斯多克芒准备在《人民先锋报》上公布他的发现，并要求浴场重建。但此话一出立刻在社会上炸了锅。《人民先锋报》主编霍夫斯达，多数派代表阿斯拉克森等均表示，会坚定站在他这一边。他自己也认为，他的建议是为城市更好的未来着想，理应得到大家的感谢和奖励。但没想到第一个反对他的就是他的市长哥哥彼得。彼得认为，浴场重建要花费一笔巨资，而且时间需要两年，这势必给该市的经济繁荣造成沉重打击，所以他只同意对浴场进行小打小闹式的改造，为此他要求弟弟斯多克芒重新调查发表一份报告，告诉公众浴场的情形并不那么严重。他要求弟弟这么做的理由是“个人应该服从社会，或者说得更具体些，个人应该服从照管社会利益的当局。”如果弟弟不照他说的做，那么市政当局就会自己发表一份此类报告，而且将解除弟弟浴场医官的职务。
接下来在市长的软硬兼施之下，原来支持斯多克芒的《人民先锋报》、多数派代表阿斯拉克森等也出于自身的利益考量也逐渐站到了他的对立面。面临失业威胁的斯多克芒并没有屈服，他坚信“真理比什么都重要”。当市长哥哥指责弟弟“想切断繁荣本乡的命根子，还说什么爱本乡”，并要求他“我是你的上司，我的命令你不能不服从”时，斯多克芒却执着地认为“我是个医生，是个科学家，在任何问题上我都要说老实话。”
此时，女儿裴特拉对于重压下的斯多克芒给予了坚定的支持。听到大伯对父亲的训斥，她脱口而出“爸爸，别忍这口气”，并斥责大伯“伯伯，你用这种手段对待我爸爸，简直太丢人！”
面对重重压力，斯多克芒则对妻子和孩子们说“孩子们，就是地球碎了，我也决不低头让步。”“将来孩子们长大成人之后，我得有脸见他们”。
“爸爸，你放心，我一定帮你”
全剧的高潮是第四幕，斯多克芒决意在市民大会上发表演讲，“让大家听听真理的声音”，但由于市长等人的操纵，他不但没机会公布他的报告，反而被市民大会通过投票表决为“人民公敌”。
经此一战，激愤难平的斯多克芒认识到，这已经不仅是污水沟和自来水的问题了，它变成了“洗刷整个社会的问题”，进而发现“咱们精神生活的所有源泉都污染了，咱们整个社会机构都建立在虚伪的基础上”。他激烈地高声说“不错，正因为我非常爱家乡，所以与其看它靠着欺骗繁荣起来，我宁可把它毁掉。”“毁掉一个撒谎欺骗的城市算得了什么！把它踩成平地都没什么可惜！靠着欺骗过日子的人都应该像害虫似的消灭干净！照你们这样下去，全国都会中毒，总有一天国家也会灭亡。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老实不客气说：国家灭亡，人民灭亡，都是活该！”“我要打倒真理属于多数派这句谎言！”
除了得到一个“人民公敌”的称号，斯多克芒浴场医官的职务也被解除了，房东也不敢再租房子给他们了，女儿裴特拉的教师职务也被解除了，一直支持他们的船长霍斯特也当不成船长了。怎么办？他计划带全家远离这座城市去新大陆开始新生活。此时他最担心的不是将来过苦日子，而是“我最着急的是，恐怕将来没有意志自由，道德高尚的人继续我的事业”。但所幸的是，众叛之后并没有亲离，他得到了妻子和孩子们特别是能坚持真理的女儿裴特拉的最坚定的支持。最后，他决定留下来不走了，“战场就在这儿，仗就在这儿打。”他不让两个儿子去上学了，他要亲自教他们。“我要教育你们成为自由高尚的人。”又是女儿裴特拉及时站了出来：“爸爸，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爷俩决定办一所学校，多招几个孩子，甚至是街上的野孩子。“我要在这些野孩子身上做一次实验，有时候也许有特出的品种。”
裴特拉堪称是上天送给斯多克芒的最好的礼物，当然这也是他教育的结果。正是有了裴特拉，
斯多克芒才重新变成了一个乐观主义者，因为他从年轻一代看到了新的希望，也才使得他最后有勇气喊出这样一句话：“现在我是本城最有力量的人啦！”他守住了自己的座右铭：决不向谎言和欺骗低头。
《人民公敌》于一八八二年出版。当时正值易卜生因为《玩偶之家》和《群鬼》出版演出而受到社会围攻之时，有人责骂他是“人民公敌”。可以说《人民公敌》正是易卜生对敌人们的一次反攻。
从斯多克芒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易卜生的影子。易卜生曾说“斯多克芒医生和我相处得非常融洽，我们在许多地方都那么契合一致。”而好姑娘裴特拉则代表了年轻一代的希望之光，所以斯多克芒和易卜生绝非孤军奋战，从易卜生戏剧在世界范围内获得越来越广泛的认可也一再证明了这一点。
易卜生说：“对我来说，看一个剧本可以产生跟看一场演出同样的效果。”但愿每一个有想象力的读者都有同样的幸福。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记者 黄体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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