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潜水艇:红星书评丨《夜晚的潜水艇》:没有比那些幻想更盛大的欢乐了

《夜晚的潜水艇》是90后作家陈春成的首部短篇小说集欢乐潜水艇,甫一出版,便赢来好评如潮,豆瓣评分高达9.0分。这个苍白俊秀的福建男孩目前还不是职业作家,从事的工作与园林工程有关,写作是他的业余爱好。

欢乐潜水艇:红星书评丨《夜晚的潜水艇》:没有比那些幻想更盛大的欢乐了

他这样形容自己的生活状态:“工作谋生如本分种田欢乐潜水艇,闷了闲了,无可纾解,就去当一阵子土匪,兴尽了再回来。写作于我即是快马、长枪、大碗的酒和阻绝兵马的群山,是内在的狂欢,平息后即归于日常。”

欢乐潜水艇:红星书评丨《夜晚的潜水艇》:没有比那些幻想更盛大的欢乐了

这部短篇集里收录了陈春成写的九个故事,笔锋游走于旧山河与未知宇宙间,以瑰奇飘扬的想象、温厚清幽的笔法,在现实与幻境间辟开若干条秘密的通道欢乐潜水艇:海底漫游的少年、深山遗落的古碑、弥散入万物的字句、云彩修剪站、铸剑与酿酒、蓝鲸内的演奏厅……文笔细腻华丽,充满幻想气息。

欢乐潜水艇:红星书评丨《夜晚的潜水艇》:没有比那些幻想更盛大的欢乐了

周末读什么好书?红星书评今日推荐这本《夜晚的潜水艇》。

这本书的名字取自书中第一个故事。在这个故事中,陈春成藏身于一个他杜撰的人物——“知名印象派画家、象征主义诗人陈透纳”身后,在这个角色去世后公开的手稿中,通过一篇追忆个人早年生活的散文,半真半假地吐露了自己对幻想之乐的沉湎。

陈春成在采访中提到过两个他很喜欢的著名作家:博尔赫斯和汪曾祺。我猜测他应该也爱普鲁斯特,因为在这篇《夜晚的潜水艇》中,他——哦不,是陈透纳——回到自己童年时居住的旧房间里时,那段描述,颇似《追忆似水年华》开头时,作者失眠时的种种浮想联翩。

“随便一个睡姿里,都重叠着以往时光里无数个我的同一姿态。从小到大,一层套一层,像俄罗斯套娃一样。我觉得格外充实,安适,床是柔软的湖面,我静悄悄沉下去,在这秋日的午后。醒来时我打量这房间。窗帘上绘着许多棕色落叶,各种飘坠的姿态,和秋天很相宜。淡黄色杉木地板,淡黄色书桌。蓝色曲颈台灯。圆圆的挂钟,荧光绿的指针,很久以前就不转了,毫无缘由地一直挂在那里。墙刷过一次,仍隐约可辨我年幼时的涂鸦,像远古的壁画……”

而他对主人公自青春期时开始的、漫无边际的幻想之描述,则令我放下手中的这本书,去书柜里翻找沈复的《浮生六记》。

找到了,就是这段:“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微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夏蚊成雷,私拟作群鹤舞空中,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鹤也;昂首观之,项为之强。又留蚊于素帐中,徐喷以烟,使其冲烟而飞鸣,作青云白鹤观,果如鹤唳云端,怡然称快。”

这位生活在清代嘉庆年间的文人,有着和生活在21世纪的“陈透纳”相似的爱好,那就是将自己无比丰富的想象,加诸于日常琐碎的物件上。把蚊帐里飞舞的蚊子视为飞翔的鹤,将花台草丛视为茂密的森林,将其中的虫蚁想象成穿行林中的兽,并“神游其中,怡然自得”。

有一天,年幼的沈复正专心致志地看着两只虫子在草间争斗,“忽有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舌一吐而二虫尽为所吞”。吓了他好大一跳,而这只林中巨兽,是只癞蛤蟆。

再来看看陈春成的想象:“四年级起,我迷上看山水画。我看到美术课本上印着的《秋山晚翠图》,一下就着了迷。我从画底的云烟里攀上山脚的怪树,一直沿着山涧,爬到画上方的小木桥上,在画中花了三天,在现实中则用了两节课。我在草稿纸上画出《溪山行旅图》里山峰的背面,设计出一条攀登路线,登顶后我躲在草木后边,窥探着山下经过的客商。我在一本图册上的《茂林远岫图》里游荡了一礼拜,想象自己如何从溪流边走到崖底,如何躲避山中猛兽,最后到达安全的山洞……”

他说,他的脑袋像伸出了万千条藤蔓,遇到什么就缠上去,缠得密密实实的,还要在上面旋转着开出一朵花。“我能在莲蓬里睡觉,到云端游泳,在黑板上行走,追踪墨水瓶里的蓝鲸,我能一边挨老师的骂一边在太空里漂浮,谁也管不着我,谁也捉不住我。无数个世界任凭我随意出入,而这世界只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只是可惜,在现实里,那个上课永远走神的孩子,必定要令老师失望、父母伤神,也注定不得不回归到我们眼下的这个世界里。在一次沉重的家庭训话后,“陈透纳”放弃了自己最钟爱的“幻想潜水艇”,也放逐了自己的幻想,将精力重新拉回到课本上。

老师们都说他开了窍,同学们背地里说他脑子治好了。后来的事则不值一提:他考上了不错的大学,进了一家广告公司,结了婚。后来迷上作画,辞职成为画家。

晚年的“陈透纳”在他的回忆录《余烬》中说:“五十岁后,我停止了作画,也不再写诗,很多人说我江郎才尽。其实不是的。我的才华早在十六岁那年就离我而去,飞出天外了。我中年开始作画,不过是想描绘记忆中那些画面……我一度拥有过才华,但这才华太过强盛,我没办法用它来成就现实中任何一种事业。一旦拥有它,现实就微不足道。没有比那些幻想更盛大的欢乐了。我的火焰,在十六岁那年就熄灭了,我余生成就的所谓事业,不过是火焰熄灭后升起的几缕青烟罢了。”

《四个春天》的导演陆庆屹说,陈春成的文字有一种奇异的空灵感,“把人拉拽进一种亦真亦幻的状态里……每一篇看完,总唏嘘半日。”我亦以为然。(文/娜娜)

编辑 乔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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