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怎么读(毓怎么读拼音)

  溥杰

  溥仪逊位后,根据民国政府和清室签订的“优待条件”,他在紫禁城内依旧保有皇帝尊号,这个“小朝廷”的一切典章制度、生活方式,毫无变化。我虽是溥仪的亲弟弟,但囿于宫禁森严和祖宗家法,是不能轻易见面的。

  1916年春,我10岁,忽然听说太极殿敬懿皇贵妃派人来传我们进宫会亲,我祖母刘佳氏对我母亲瓜尔佳氏说:“这回可真见着(指溥仪)了。”清代皇宫中的“会亲”原是指皇后以下宫眷的亲属被召入宫中相见而言,皇帝原无所谓“会亲”。到同治的堂弟载湉由醇王府入宫当上光绪皇帝,慈安、慈禧两太后便成了他的正式母亲;光绪生母叶赫那拉氏却连与儿子相见一面都难得到允许,故载湉一入宫门,便等于是母子俩的生离死别。这次我跟祖母、母亲能够去“会亲”,的确是破了清朝二百多年延续不变的宫廷制度,平时我在家里总称溥仪为“皇上哥哥”,可一见面就得在砖地上向他请安,其余时间只能是规规矩矩地束手侍立,不一会儿便分手了。岂料,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居然进宫陪伴了溥仪好几年。

  选上伴读

  1919年春,宫内在近支王公子辈中为溥仪挑选伴读,决定让我和崇(我侄子毓崇,是从溥仪开始读书时,就成为伴读的)伴读汉文,溥佳伴读英文。溥仪还专门发了一道上谕,给我们以“内廷行走,赏紫禁城骑马”的待遇。自此,除夏历逢二放假外,我天天都能见到溥仪,直1924年他被驱逐出宫,才告结束。

  伴读的书房是在毓庆宫。过去,光绪小时曾在这里念过书,再早则是嘉庆皇帝的寝宫。由于溥仪的老师陆润庠、徐坊、梁鼎芬均已去世,当时只剩下陈宝琛和朱益藩来教汉文,时间定在每天上午。下午的英文课由溥佳伴读,老师是英国人庄士敦。

  去伴读时,我都是乘马车到紫禁城北入神武门,改骑马到乾清宫的东门外,然后步行到毓庆宫西厢房等候;老师一进来,我和毓崇便走下台阶作揖迎入房中;等溥仪到了毓庆宫,太监喊了一声“叫”,老师才领着我们一并进去;入门后,老师向溥仪直立致意,我与毓崇则跪下来请安,由太监接过帽子放在帽筒上,便分别入座。记得屋内共有3张八仙桌,溥仪和老师一张,我和毓崇各一张。贴着东墙有一幅我祖父写的劝勉光绪读书的横幅。大约是8点到11点上课,中间休息半小时。前半段由陈宝琛讲四书五经等,后半段由朱益藩教写字、作诗文和讲讲“周礼”之类。

  共读趣闻

  记得我参加伴读上的第一堂课,是陈宝琛领读《尔雅》,他讲解了一阵以后,便让毓崇带着我们一块念。由于师生关系特殊,老师从未叫单个学生起来背书,或者回答问题,最多只能是在“群鸦噪晚风”式的朗读之后便算完事。总之,实际上是能记多少算多少。在溥仪下课回养心殿之后,经常是太监张谦和大声朗读,让溥仪听一听就算是温功课了。

  溥仪生性好动,学习不甚专心。一次因为他嘻嘻哈哈,陈宝琛便正颜厉色地加以规劝,随口念了《论语》中的一句话:“君子不重则不威……”,溥仪则顽皮地接声念出:“学则不固主忠信”的下句来,弄得陈宝琛啼笑皆非。又一次,溥仪对我们做怪脸,朱益藩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拿一本书竖在我们之间,说:“立个屏风吧。”溥仪唰地一下满脸通红。我们也面面相觑起来。有时溥仪因为贪玩,便干脆派太监来宣布:“今天放假”,我们也就只好各自回家。溥仪喜欢打球、骑车。收藏珍宝最多的建福宫失火后,他下令在废墟上开辟个运动场,天天打网球,练自行车。甚至还以每月100元的报酬,专门聘请飞车小李三教他骑车玩。有时兴之所至,他还穿起民国的军官大礼服或乾隆皇帝的甲胄,随意摆弄,照相取乐。

  不过,溥仪当时因为年龄尚小,性情还不至于那么专横暴戾。伴读以后,我们又曾多次蒙恩“会亲”,我和我的祖母、母亲、大妹妹有时被留居宫中达一个多星期,我们小孩子便天天和溥仪戏耍嬉闹,什么捉迷藏、做游戏、聊大天等等。溥仪在《我的前半生》一书中提到,在玩捉迷藏时他发现我袖子的衣里是明黄色而大加指责,摆起皇帝架子,其实这是他记错了。因为在当时还未失去小孩子的天性,没有那么多计较。最近拍的电影“末代皇帝”,仍旧这样地描写,我也只好听之任之。实际上这事发生在伪满时的长春,溥仪因诸事不顺,脾气暴躁,一次见我系着黄色的领带,便大加斥责,令我解下。这和少年时代的花絮无涉。

  偷看密诏

  在伴读完事后,有一次留我住在宫中玩。我和溥仪同到他的住所养心殿院内闲逛,无意中进入东配殿的佛堂。溥仪首先发现佛龛内有一个黄纸包,上头有乾隆御书:“如后世有开看者,便不是我的子孙”(大概内容)。我们紧张得立刻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了纸包。原来是雍正杀其亲弟允禩、允禟的密诏。看后,溥仪赶紧将纸包藏回原处,还告诫我“千万不得外传!”

  原来的宫廷史料和正史都说康熙的八子允禩、九子允禟是“泄泻”而死,“呕症”而亡。这份密诏揭开了二人“旬日之间”相继故去的谜底。乾隆帝在一份上谕中称:“皇考晚年屡向朕提及,愀然不乐,意颇悔之,若将有待。朕今临御43年矣,此事重大,朕若不言,后世子孙无敢言者。允禟、允禩仍复原名,收入玉牒,子孙一并叙入。此实体皇考仁心,申未竟之绪,想在天之灵亦当愉慰也。”我认为乾隆不愿将其父雍正暗地里杀弟的过失宣示于众,又要为了忏悔,所以便把这个密诏封好放到佛龛内。这既能保密又能“赎罪”,于理于情也都还说得过去。

  但后来的传说却大相径庭,误以为我们看到的是康熙传位遗诏。还说上面写的是“授位十四子”,被雍正改为“授位于四子”而篡权自立。这种说法见于民国以来一些史家的论著,主要是接受了宫廷内长期流行的传说,还有也许是由于我的夫人嵯峨浩在日本出版的《流浪王妃》一书中有类似的说法。实际上她也是在东北伪满政权时,听当时一般人的传言便写出来的。况且康熙如果是有传位遗诏的话,在常识上也只能用满文写绝对无法涂改。再退一万步说,即使是汉文,旧写的“於”也决不能写成“于”字。总之,所谓改字篡位之说,我认为显系杜撰,并非信史。

  雍正执掌国柄时,其凶狠残忍固不足取,但他勤于政务,颇能用人,于充盈国库,平定边患,巩固疆土,亦有相当的贡献。总之,比起溥仪和我这些雍正的子孙在幼年时玩物丧志,成人后投靠日帝的种种行为,可以说是“彼善于此”的罢!

  (1983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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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1年12月02日 11:12:38  所属分类:网络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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