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水蜜桃
作者：李智水 （南通科技职业学院 副教授）
《又见水蜜桃》朗诵烨烨.mp311:50来自航宇诗刊
下班后，妻子顺道购回一箱水蜜桃。儿子高兴地从中取出一枚，双手捧着送到我面前：“爸爸，吃桃子！”面对这“水做的骨肉”，心口猛地一紧，再也无法言语！独自径直来到书房，反手将门掩上，楞楞地端坐桌前。儿子不解地推开了门，被妻子拉住。一会儿，她进来递上一袋面巾纸，双手在我背上抚摸着，一句话没说。转身拉着儿子：“走，我们吃饭去！”妻儿走后，我习惯地打开了电脑，手指迅速地在键盘上跳动：“爸！今年的水蜜桃又熟了。整整八年了，您和妈在那边还好吗？”
我家祖籍山东，爷爷逃荒来到陕西。父亲生在上世纪30年代初，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大字不识几个。母亲有点智障，连钱币也难分清。双亲相伴恩爱一生，最大的心病却从未向我和哥哥提起！
那是60年前的事了。
我们兄弟本该4人，长兄、二哥，因家里太穷，幼年即因贫病交加先后夭折。这给了父母亲极大的打击！或许正因如此，后来生下三哥和我之后，父亲就下定了决心，拼死拼活也要将我们拉扯大！我小时候，三姨家没有儿子，几次想让我过继给她，都被父亲一口回绝。父亲不仅独自支撑起整个家庭，还坚持一直供我上学，他就认准了一个死理，只要娃上学上得去，就一定供娃继续读书！谁能想象，像我们这样一个北方农村的穷人家庭，一个智障的妈妈和一个基本上目不识丁的爸爸，居然供出了一个大学生、研究生！
为了生活和培养孩子，父亲从事着异常辛苦却又收入微薄的工作：帮镇政府和乡亲们送水。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我所生活的小镇上，饮用水都需要专人用平板车运送。盛水器是个废旧的汽油桶，将它固定在小平板车上，装满一桶水大约700斤。取的是1公里外一口水井里的水，这是一口直径1.5米左右的圆口井，四周没有护栏，特别是冬天，井沿周围结了冰，稍不留神就会滑倒跌入井中！父亲在井边用小桶将井水一桶桶吊上来，装满平板车上的旧汽油桶后，再经过一个小高坡，将井水送到镇政府。每天两到三车，起初每月20元工钱，后来提高到60元。为了增加收入，一贫如洗的父亲在保证镇政府饮用水的前提下，也给村民家里送水，一车水2元线。这样，年近七旬的老父亲，靠送水每月可以挣到将近100元。做儿子的我，虽然懂事也早，除了能帮父亲推推车，寒暑假陪同父亲送送水外，当时确也别无他法。
1999年我考上了大学，父亲肩上的担子就更重了。为了帮我凑学费，他把家里的一只羊卖了；在当地一只羊能卖70元，到邻近镇上卖，可以卖到80元。为了这10元差价，父亲毫不犹豫地赶着羊多走了20里地！读大学后，堂兄告诉我，为了供我读书，父亲除了继续送水外，又争取到打扫街道卫生的工作，每月可增加75元收入。听到这个“好消息”，电话这头的我，当时哽咽了！深陷自责中的我，生活更加节俭，学习更加努力。大学四年，我年年获得一等奖学金，400元的奖学金，可以两个月不用父亲寄给我生活费。大四那年，我获得了国家最高的一等奖学金，靠这6000元的“巨额”奖学金，我帮父母亲购买了凉席、电扇等家用物品，这也是当时我对双亲最大的物质回报。
大学毕业工作一年后，我又读了研究生。本以为研究生毕业了，父母亲也可以享几年清福了，但是，苍天弄人啊！2009年，已在南通工作的我，突然接到兄长电话，父亲因脑溢血正在县医院抢救。待我赶回陕西老家，躺在重症监护病床上的父亲已不能言语。两周后，病情好转的父亲转到了普通病房。那段日子，是我上大学之后陪伴父亲时间最长的一次，却又是说话最少的一次！父亲出院后，我便匆匆回校上班了，照顾父亲的重担便落在了母亲和哥嫂身上。随后的日子就是天天与兄长电话联系。在家人精心照料下，父亲康复得还算顺利，但中风后遗症再也难以根治。
父亲卧床不起的日子里，我知道他最大的牵挂莫过于我的婚事，但他却从未催过我一次。为了让父亲放心，2010年春节，我把同女朋友的婚纱照带回了家。他老人家看到照片，紧攥着我的手，费力地、反复地对我说：“嗯，好、好！”说着说着，两行泪水便从他脸颊上流了下来！同年国庆，父亲终于见证了我的婚礼。
两年后的2012年，对我来说是悲喜交加的一年。那年，辛劳的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他最大的遗憾是未能看到自己的小孙子；我的儿子是在他老人家去世两个月后才出生的。当上了爸爸的我，常常回想起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父亲的憨厚老实、埋头苦干，父亲对我的期许、对我的教育。他老人家一生没有说教，也不讲时尚的理念、高深的理论，他以自己的行动，承担了太多的责任，彰显了男人的担当，撑起了一个家庭！
父亲在世时，喜欢吃瓜果，他说这又是饭又是菜。有一年，我从南通带回去几个水蜜桃，父亲吃了连说桃子汁水多，好看又好吃。打那以后，每年水蜜桃一上市，我人不回去，也总要寄一箱给他。今天，儿子递给我一枚香艳硕大的桃子，我的眼前便浮现出慈父的身影。他生前的一桩桩、一件件、一幕幕，是那么清晰地重现在我的眼前……
夜深了，我悄悄地回到卧室，刚刚躺下，儿子一翻身，将他那结结实实的小腿压在了我身上，嘴上还喃喃地说着：“甜，好吃！”我擦了擦儿子嘴角上的口水，妻子轻声问我：“晚饭吃了吗？＂我答非所问地说：“是啊，爸！一年又一年，这水蜜桃啊，真甜！＂
作者 李智水
（1979---），男，中共党员，陕西省咸阳市三原县人，现任南通科技职业学院思政课教师，副教授，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在读博士，南京师范大学高级访问学者，江苏省高校“青蓝工程”优秀青年骨干教师，南通市青年岗位能手、南通市优秀教育工作者、南通市大中专院校学生思想政治工作先进个人，南通科技职业学院首届教学名师，首届师德先进个人。
主播 （烨烨）张建萍
江苏南通市朗诵学会会员，多家网络平台主播。热爱文艺 ，喜欢朗诵。朗读是感情的宣泄，是心灵的共鸣，让我们一起朗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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