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伊姐（周桂伊） 小星
今天是2020的最后一天，这一年，我们经历了太多晚上看的你明白的2020。
山林大火，蝗虫成灾，原油跌破，巨星陨落……这些都不说了晚上看的你明白的2020。
还记得武汉封城的第27天吗晚上看的你明白的2020？中国14亿人，依然不愿意相信，自己成为了科幻电影里的一部分。
我们见到了空无一人的北京长安街、上海隆基、广州小蛮腰、中国的地标都集体沉默。如果起点雾，承载14亿人的土地就像寂静岭。
(大年初一的武汉，被大雾笼罩。)
(二七长江大桥，一天也过不了几辆车。)
（图片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喧闹的光谷广场、汉街变得异常冷清）
（失去人潮的长沙街头）
年初，我们经历过电影院整体关闭，娱乐全面停止。
2020魔幻吗？魔幻。这是最伟大的科幻导演，也拍不出细节的电影。
(春节前，常州一家三口回湖北黄冈老家过年。因疫情严峻，他们搬进深山的老房子里隔离生活，一家人每天砍柴挑水，吃的是菜干和野菜，下山买日用品要走20多里山路。他们说，等战胜疫情的那一天，再回常州。)
我们不能忘记，有很多人在2020年，失去了生命，他们的人生，永远定格在了2020年。
经历过这一年，很多人对“活着”的定义会发生一些改变，“我们为什么而活着？生命的意义是什么？”等等。
这些看似不接地气，与时下跨年、段子、年度新flag非常违和的想法，在2020要结束的一天，我相信它在一些人心里默默徘徊，挥之不去。
但我没想到的是，一部排片只有5%，根本没有任何宣传的小众电影，居然冥冥中，给出完美的答案。
是的，我今天要谈的，就是皮克斯新作，豆瓣9.3（目前回落到9.1），很多人依然不知道它上映了，但很可能冲击明年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的作品。
《心灵奇旅》
“今年最高分的院线电影”、“被美国《综艺报（Variety）》评选为年度最佳电影”、“奥巴马年度最爱动画电影”……
各方炸裂的口碑，相信不少人对它早有耳闻。
但直到看完片，我确定，我得到的感触，比那些标签要丰富得多。
《心灵奇旅》并没有给你制造太多童话般的奇幻仙境，也没有创造一个跌宕起伏、充满冲突的故事，而是一把将你又带回了那个熟悉的世界——
密密麻麻的建筑、车水马龙的街道、拥挤的人群……
主角乔伊，不带任何光环，平凡渺小如生活中的你我。
心怀音乐家的梦想，但现实里，他只是一位普通的中学音乐老师。屡屡碰壁，磕磕碰碰，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这个“铁饭碗”。
可是，这份工作他一点儿都不喜欢，每天带着一群不爱音乐，也没有音乐细胞的孩子，演奏着毫无美感的音乐，对他来说，简直煎熬。
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
他可以在爵士酒吧，与一位著名爵士乐手同台合奏。乔伊欢呼雀跃着，兴奋地和身边的朋友分享着这个令人激动的消息。
可谁想到，他一脚踏空，掉进了下水井里，在这“原本是人生中最好的一天”里，意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然而，一段奇妙的旅程也就此开始了。
这几年，皮克斯的动画在天马行空的想象和温情治愈的底色之上，加入了更多与生命有关的命题。
《头脑特工队》剖析着我们的“情绪”变化；
《寻梦环游记》则讨论了生与死，爱与梦想，遗忘和怀念……
而这几部作品均出自于导演 Pete Doctor。
在学习动画之前，他曾在明尼苏达大学学过一年的哲学，或许正是这样的经历，让Pete的作品总是在动画与商业片的外壳下，蕴藏着对人类自我的剖析和探讨。
《心灵奇旅》也不例外，正如英文片名“Soul”，这次它把镜头对准了“灵魂与生命”。
乔伊“死”后，他的灵魂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长长的阶梯的另一端是一束亮眼的白光，听说那里就是“生之彼岸”。
不甘心就此死去的乔伊，奋力挣扎着，从天梯上又坠入了另一个地方——被称为“生之来处”的灵魂学院。
这里是每个灵魂在去往地球之前所待的地方，他们会在这里被塑造出独特的个性和兴趣……
也是在这里，另一位重要角色登场了——22，一个已经活了几千年的灵魂。
对了，说到这里插一句，这是皮克斯第23部动画长片，除了一如既往地画面精美，充满想象力；
温柔舒适的配色也赏心悦目，美学博主在看完片后专门制作了某种近乎透明的色卡，所以整部电影，并不是艳丽的，反而洋溢着一种禅意。
影片中一个很有意思，也很有象征意义的设定是：每个灵魂必须找到、点亮自己的“火花”，获得通行证，才能前往地球。
但是，22同学，即便经历了一系列如哥白尼、林肯总统、拳王阿里、特蕾莎修女等能人贤士作的谆谆教导，但聪慧如他，总能轻易看透一切，是如此地虚无，毫无意义……
什么都不能让他提起兴趣，他也不明白生而为人能有什么乐趣，所以几千年间，他都没有找到自己的“火花”，也一直不屑于去地球。
相比之下，乔伊则急迫许多。
尤其是他在展览馆里回顾短暂的一生，看到自己一生平庸、孤独，空有满腔炙热的音乐热情时，他要回到地球的意愿愈发强烈，绝不能如此碌碌无为地结束人生。
他相信，目标、理想、兴趣爱好是我们的“火花”，只要点亮了它，人生就能重启，就会焕然一新。
在观影过程中，我们也是一直这么相信着的，这也是所有励志电影，教给我们，最朴素而普世的价值观。
但是，《心灵奇旅》居然对它说了：不。
一次，22误打误撞地掉进了乔伊躺在病房的身体里。
22挤了纽约地铁、吃了棒棒糖，激动于披萨的美味，被黄昏时飘落的树叶感动……他麻木的心，动摇了。
他认真地问道：“或许走路就是我的火花，现在我很擅长走路”；
乔伊对此嗤之以鼻：“这些不是人生目标，只是普通的日常而已。”
但乔伊这么普世的理解，真的给他的生之旅途，带来了快乐吗？
他人生最高光的一刻，居然没有感受到振奋。
《心灵奇旅》里，还有一个设定叫“忘我之境”，那是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交界。
电影里有一个情节是，乔伊在“忘我之境”，看到了一个失去自我的怪物，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向他们冲来。
可这些怪物，都是现实生活里，人人羡慕的，具有社会标签的，每天输出振奋、努力、拼搏，这些正能量的成功人士。
比如，他是一个为了目标重复工作到麻木的基金经理。等他有一天突然从“忘我之境”挣脱，如大梦清醒般反应过来：“我每天这样焦虑到病态，到底在做什么？”
电影重新定义了“忘我之境”，不管是东方的“禅文化”，还是西方的“心流学”，我们总认为，忘我之境一定是高纬度人士才可以感受到，是生命的至高体验。
但导演说，过度的“忘我之境”，里面同样包含着“我执”，过度了，就是心魔。
在电影里，他通过给22做老师的经历，对改变历史、刻写在历史的名人，都来了一次非常反讽调皮的调侃——
林肯总统其实很介意自己在历任总统里的贡献排序、拳王阿里虽然勇敢但脾气很暴躁、特蕾莎修女面对自己无能为力的灵魂充满诅咒……
你看，没有什么伟人，只有你不够了解的普通人。
我们习惯于给生活和自己设定目标，做事儿常常热衷于寻求“意义”，生怕浪费时间，我们觉得必须要实现自我，被世界看到，得到标签，才获得快乐。
著名女爵士乐手讲了一个故事，想要看到大海的鱼，非常迷茫，大家告诉她，你就在海里，她反驳：这些只是水而已啊。
电影可能也会被一些观众认为，非常鸡汤，但是站在生死的边界讨论这些问题，“谁也没想到，死亡可以来得那么快，生命可以那么脆弱，我们作为人类，可以那么渺小”，我特别想分享一个自己的感受——
从小到大的教育，告诉我们，成功、富足、爱情等等都是人类标配，我们误会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得到。但其实这些都是生命的奢侈品，90%的人甚至更多，是注定分配不到的。
当我们接受了这一点，再回头看这部电影要表达的，我们会更理解它关于哲思的意义。
《心灵奇旅》在我看来还有一个别名：你的目标一开始就错了。
电影里有一位曾经立志要做兽医的大哥，后来为了给女儿治病，被迫选择成为了一名剃头匠，乔伊表示真遗憾，很同情。
他立刻纠正了乔伊的想法，说出了以下的话——“我很快乐，兄弟。我没有发明输血，但我绝对拯救了生命。”
当乔伊要彻底丧失生命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那些执着的，居然不是最后他看到的。
关于人生，他脑海里闪过的一幕幕是：与母亲的拥抱、与父亲一起听唱片、是轻轻拍在脚上的海浪、是骑自行车时轻拂在脸上的风，是透过树枝洒落下来的阳光……
我真的挺喜欢这部电影，尤其在2020年的最后一天。
截至目前，全球在疫情中去世的人有177.1万，因为感染病毒面临死亡威胁的有8114.6万人。
我们不应该向生活索要太多，因为生命本身就是足够奢侈的，你在享受或者浪费的，其实已经是很多人的遥不可及。
目标、内驱力、梦想、成就、高光时刻，自我实现……都不是人生真正的火花。
火花只是你对生命本能的热爱。生而为人，十分幸运；生之意义，只在此刻。
有空去看看《心灵奇旅》吧，在给2021立flag的时候，也提醒自己——
“火花不是人生目标，当你想要生活的那一刻，火花已经被点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