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了重阳节怎么过。陪八十老母登山看水去了。

这片水就在我村东坡后面的隔壁村，我读小学就是在这里。每天往返三趟，上上下下。孩子们总是贪玩，夏天爬树玩耍，有时候听见预备铃响了，刺溜一声下树，摸着书包就跑，边跑边甩着书包，一口气跑到学校，还是迟到了。记得有一次老师让我们靠墙站立，一个个点名训斥我们。轮到我，我害羞得侧身面壁抠墙上的土，我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啊，所以有点打趣地说道，某某某，别抠了，再抠就把墙抠倒了！大家哄堂大笑。

且说正事，九九重阳节，早饭后我开车载着母亲来到这个名叫大长沟的地方看水。原本要徒步的，太阳明亮，怕晌午头回来路上太热。

下车后还有二里地山路，说是路，河南山洪暴发，波及这里，路冲毁了，我们摸索着，几经打听才找到正确的坎坷不平起起伏伏的山路。

母亲在前面走，两侧茸茸荡荡的茅草开道，逆光下的剪影轮廓很温暖，也很有沧桑感，大背景是深深的沟壑和横亘的山脉。

贴着靠山一侧，小心避开一段冲塌的路段，我们摸到了这个七十年代建造的大型蓄水池跟前。

听说满了，乍一见还是眼前一亮！母亲是第一次得见蓄水池灌满水的样子，打眼望望，看着对着我们这边的一面，水正在缓缓往外漫溢，母亲说，沟里地不平，水池修得还怪平哩。确实是，边沿几乎在一个水平面。那时候匠人技术可见一斑。母亲双手合十敬拜山神和诸位神灵，默默祈祷风调雨顺，保佑百姓平安。鞠躬感恩。我学着母亲的样子，也鞠躬，也说感谢天地神灵的话。母亲说，人活着，总要怕点啥，不知天高地厚算是不中。母亲不会讲自然大道，却身体力行在做着符合大道的事。

母亲年轻时参与建设的这个蓄水池，那时候，全大队社员都来参加劳动，中午饭都在工地吃，大锅糊涂面条。原本这里的山最高，高山底下藏着一个泉眼，四季流水不断。趁着泉眼建造蓄水池，旱季积存雨水，平常依靠泉水。出水连着小水渠，通往好几个村子的小型蓄水池，其中就有我村。轰轰烈烈战天斗地的场景想必母亲记忆深刻，但她没有多说，只说最上面半山腰那块地叫迎水墙，阻挡落实和洪水。今年洪水摧毁了沟里的树木和梯田，梯田多年荒芜，倒没有啥损失。留下这方清水养人的眼。

小风吹来，碧波荡漾。倒影着绿树蓝天，水面澄澈无暇。母亲说，湛青湛青。我听着这词特别好，刻意记住了。我抓拍母亲，母亲说说这里说说那里，峰顶岩浆豁口有故事，高耸的信号塔有故事。母亲记忆力惊人，至今我说不全的童年歌谣和云话儿，再问母亲，她都能给我补充完整。我是听着母亲的云话儿长大的。

把视频图片发到家族群里，姊妹们很惊喜，想不到母亲竟然能够来到这个深山沟。大家纷纷议论，诉说着自己的感受。

小弟说他常被母亲锁在老东屋，一锁就是一大晌，母亲来这里出工，顾不上照顾他。现在有了孩子当上父亲的他才懂得父母心，理解他们的不易。只是要我问问母亲当时她是不是特别无奈和心疼独自锁在家里的孩子。母亲淡淡来了一句，把我们都逗笑了。她说，不记哩锁他。

后来小妹赶来，我们娘儿仨一起玩耍半日，小妹给母亲拍抖音，美颜下母亲吃惊自己咋变小了，还抹着红嘴唇。看她迷惑的样子，我俩笑得直不起腰。

母亲不让我靠近水边，危险，我偏偏把水踩得啪啪响，还扭腰摆胯频举手臂。小妹录像。母亲被我俩的嘻哈的玩耍逗笑了，也顾不得呵斥我们了。

返回路上，母亲捏起一只螳螂，嘴里朗声诵读，肚子大，脑袋小，胸前一对大砍刀，别看样子长得笨，捕捉害虫本领高。这样的谜面和童谣，母亲还有很多，她从小跟她祖母学的，记住了就不会忘。

陪母亲看山看水，看花看草，忘了时间。好在我背着零食和水，不饥不渴。

父亲去世四年了，母亲慢慢适应了独立生活。有娘在，家就在。母亲不愿进城，说家里天大地大，邻里亲热。冬天取暖不得不进城，其他时候只想在家。好在妹妹离她很近，稍微放心一些。

愿天下父母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常回家看看。孝顺方式很多，陪伴是首选。